国泰君安首席经济学家 周 浩

在过去的一年中，通胀一直是研究海外宏观经济发展的重点话题。由于美国通胀显现较早及影响较大，对通胀的关注几乎都集中在美国市场。反观欧洲地区，通胀问题似乎在地区冲突及能源问题面前多少有些被忽视。

然而，年初俄乌冲突的爆发使得2022年变得波谲云诡。冲突首先打破了原有的能源供需平衡，而这在西方补贴式防疫的背景下使得通胀问题彻底爆发。随着能源价格的大幅攀升传递到商品端，欧美的通胀开始逐渐走向失控。另一方面，与美国不同的是，欧洲地区的能源对外依赖度更高，所以其有相当一部分政策需要协调由地区冲突引发的能源不稳定，这也导致其无法将降低通胀作为唯一的核心目标。

能源价格居高不下

欧洲地区的CPI分为总体和核心CPI两个大类，其中的主要区别是：总体CPI包含较为波动的能源和食品价格；而核心CPI一般而言更加反映经济体中较为根本的通胀压力。从过去几个月来看，欧洲地区CPI的环比增速显著高于过去5年的季节性表现，这也在很大程度上意味着通胀的压力仍然较高。

从具体水准来看，今年前十个月欧元区的CPI环比平均增速分别为1.0%，年化水准超过10.4%，这样的水准也不容乐观。欧洲地区的通胀仍有上行空间。即使假设11月及12月的环比增速明显低于此前的水准，那么欧洲地区的通胀也仍会持续上涨，至年底甚至明年初才会逐步见顶回落。笔者预期在2023年底，欧元区的调和通胀将会逐步下降到当前一半的水准，也就是5.5%左右。

无可否认，地区冲突带来的欧洲能源消费结构的变化是推高本次通胀的根本原因。但近期发生了一个“反常”的事情，在欧洲仍然没有找到能完全弥补俄罗斯天然气供给的情况下，欧洲天然气出现了“负气价”的现象。这个类似于“倒牛奶现象”，即：不论通过何种方式采购的天然气，其仓储成本都非常的高昂，当天然气售价无法覆盖其成本时，厂商将面临卖越多、亏越多的两难境地。在目前欧洲多国天然气库存接近极限的时候，仓储空间的压力倒逼厂商以极低价甚至负价来推动交割。

但从中长期角度而言，天然气替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目前来看，即使天然气库存会加速下降，欧洲仍可以安稳地度过这个冬天。但是在中长期角度而言，欧洲不可能一直采用不计成本的方式来采购天然气。更进一步，国际能源协会（IEA）估计，即使天然气消耗量减少11%，2023/24年欧洲仍可能出现相当于接近天然气消耗量的10%的空缺。在美国和卡塔尔的计划专案于2026年左右上线之前，全球几乎不会有额外的LNG进入市场，所以笔者也很难预期欧洲的天然气供应问题能够得到根本缓解。在新的天然气替代品出现之前，能源依旧是棘手问题。

判断通胀的中长期走势，劳动力市场是另一个重要的考量。根据以往宏观经济的逻辑和规律，在货币条件收紧的情况下，劳动力市场会出现降温，从而减轻通胀压力。但这一规律在目前并不适用。

目前来看，欧元区的劳动力市场非常紧张，一方面职业空缺率不断攀升，企业渴望招聘大量员工；另一方面失业率则处于历史低位，这意味着劳动力供需失衡。在这种情况下，企业为了招聘员工只能大幅加薪。在CPI的许多分项（尤其是服务业）的总成本中，劳动力成本的重要性意味着工资上涨与价格上涨密切相关。

此外，工资调整的刚性及长期性意味着，早期已经出现的商品价格通胀最终会传导至工资端。也就是说，一旦通胀预期失控，工人反过来将涨价预期纳入工资计划，进一步要求提高工资，这会导致“工资─价格双螺旋”形成。由上可知，为进一步防止恶性螺旋的形成，通胀预期的管理相当重要，而这也恰恰是各国家地区中央银行的职责所在。相较于美联储在通胀事宜上的强势“鹰派”，欧洲央行的“鸽派”态度是否能有效管理通胀预期有待商榷。

能源问题短期内将会持续困扰欧洲各国，而尚未释放的劳动力市场压力相信不久后也会逐步展现，这也就意味着通胀仍会持续干扰欧洲经济。因此市场认为欧元区货币政策仍会不断趋紧，目前对欧洲央行加息终点比较一致的预期是在2023年6月之前加息至3.25%，并在2024年开始降息。

笔者认为欧洲在2023年有较大可能陷入“温和”衰退。“温和”本身并没有明确的划分标准，但大致来看，2022年的GDP将会由2021年的8.8%增速下降到3.0%至3.3%左右，并于2023年进一步下降至-0.2%。与此同时，通胀仍将处于高位，这也意味着滞胀仍将是欧洲经济在2023年的基准情境。

原标题：经济把脉/欧洲明年难逃滞胀魔掌

来源：大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