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音|晴耕雨读客家人

2023-05-02 15:48

两广交界处的崇山峻岭中有座山城——信宜,全境山区,垂直海拔差异大。复杂多变的山区气候,四季分明,夏秋多洪水,冬春多旱,春暖较迟,冬冷较早,对农业生产和群众生活充满挑战。但客家人落籍信宜已有四百馀年,漫长岁月中,依然保留著古中原音系,生活习俗以及文化信仰亦如此。越是身处穷山恶水之境,越体现出客家人的刻苦耐劳、勇于开拓进取的精神。

客家人注重教育,家里再穷,也一定要让孩子受尽量好的教育。天晴劳作,雨天就要读书,祖祖辈辈皆如此。这也许是种居安思危的思想。老一辈人都深谙未雨绸缪的生存智慧,谷柜有谷,缸里有豆,牆角堆有番薯,田里插有秧苗……这样心里才安稳。

记得儿时,雨水天到来时,妇女们开始浸泡黄豆,准备磨豆腐。“逢年过节,阿郎(姑爷)来,劏鸡磨豆腐。”这无疑是客家人偏爱豆腐的明证。大人们在忙碌,小孩子也没閒著,我们那时热衷于军棋、象棋。军棋“战场”上炸弹打埋伏、工兵挖地雷、夺旗胜出,象棋在“车走直、砲隔一、马行日”的张弛有道中攻城略地,一时间屋厅里惊歎声、欢呼声此起彼伏。

此时,屋外雨水落在瓦上沙沙作响,瓦上的水又有节奏地掉落天井,滴答之声不绝,岁月似乎正在无限延长。然而,祖母从厨房出来后,说:“下雨天,空閒了,该读书了。”于是,游戏停止,小孩们打开书包,练字、算术、阅读……

明生哥、八姐是我们村考上公费师范生的“80后”,祖母从没有进过学堂接受教育,但在她的认知里,教书先生是最让人尊重的,所以,她常以此来激励我。鉴于祖母的殷切期盼,我也装模作样地打开书本,放声朗读:“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头。”祖母虽然不明其意,见我如此卖力,总会特意将美味的豆腐皮用筷子捞出来递给我,晚饭时还专门给我盛了一碗满满的豆腐饭。有她这般暖心的举动,我也不好意思胡闹了,读书习惯也慢慢养成。

“求学不易,此中甘苦,应自知之,毋负老人训也。”当我告别田间地头,以教书先生的身分,向弟子们讲述著那些关于求学故事的时候,心中不禁感慨万千。

虽谈不上功成名就,但作为农家子弟,在那些悠长岁月里,我总算没有虚度光阴。身处异乡,开始人生新的征程,个中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但读书依然是生活最重要的部分。家族“晴耕雨读”的传统已刻在基因里,超越了求取功名的想法,最终只为成全最从容的自己。

每每假期,回到家乡,仍见三岔河向前奔流不息,像极了一代又一代的客家子弟,坚持晴耕雨读,只为走出大山,追寻属于自己的理想。回望历史,客家人的脚步似乎从没有停止过。诗礼传家,进退有依,所有的艰辛努力,总会在不经意间有所回报。相信下一代客家子弟,可以走向更广阔的天地。

文/杨端雄

来源:羊城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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