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北宋书法名家米芾的榜书代表作，“第一山”这三个题字数百年来屡被翻刻，出现在许多名山大川胜迹中，且写法如出一辙。那么，“第一山”究竟在哪里？

不同于书本所得，很多人是从浙江吴山的“第一山”摩崖石刻上认识米芾的——平整直立的山体上赫然写着“第一山”三个刷了绿漆的大字，字形挺拔劲长，潇洒有力。明代陈继儒《妮古录》记载，这幅字并非米芾游览吴山时乘兴所题，而是一位叫姜召的明代人，在万历年间翻刻到了这里。

顾工先生专门写过《米迹争摹第一山——米芾“第一山”题字的翻刻与流传考》一文，通过层层追溯，认为各地“第一山”石刻都源于江苏盱眙的南山上。盱眙既非名城，也无名山，县名念起来也生僻，米芾的“第一山”石刻到底是为哪一座山所题？唐宋时代的盱眙和现在不一样，那时是历代县治所在地。米芾和这座城市关系密切——他一生中曾多次于此泊舟，至今还能考证到他三3在这里留下墨迹，“第一山”就是其中之一。

公元1097年，到江苏涟水县当官的米芾，由河南开封经汴水南下就任。一路岸边全是平原，让舟车劳顿的米芾觉得旅途索然。在行到汴口入江苏时，一座葱茏奇秀、如翠屏耸峙的山峦映入眼帘，米芾随之精神一振，于是弃舟上岸，在当地官员陪伴下登山揽胜，并即兴作诗《题泗滨南山石壁曰第一山》：京洛风沙千里还，船头出汴翠屏间。莫论衡霍冲星斗，且是东南第一山。“衡霍”指湖南衡山和安徽天柱山，它们高耸入云，比这小“南山”更美更有名，但在当时的米芾看来，它就是东南“第一山”！

这个故事还有另一个版本，大意是：米芾在盱眙南山的杜宝臣家里发现了“天下第一行书”《兰亭序》的唐人刻本，并得以摹得，为表感激之情，于是赋诗，同时书写了“第一山”三个大字，以表达对南山的敬意。

需要指出的是，目前全国任何一处米芾题写的“第一山”石刻都已不是宋代原刻。即使是米芾给盱眙南山题写的“第一山”，原刻也早已散失。立在这里、现在看到的“第一山”碑，其实是清代翻刻，而且还是来自福州道山的版本，与米芾原作不尽相同。

除了浙江吴山，各地翻刻的米芾“第一山”数量非常壮观，甚至多达近20座：其中福建泉州的“第一山”刻在清源山；河南嵩山的“第一山”刻在少林寺；江苏南通的“第一山”刻在狼山；安徽当涂的“第一山”刻在大青山……

较有名的要数泰山的“第一山”，该碑原来立在东阿少岱山，1950年代被运到了岱庙，可惜后来也惨遭遗佚，现在立在岱庙的是1964年依照拓片重刻后的样子。再有，西岳华山的“第一山”，该碑立在玉泉院大殿的右侧，玉泉院位于“自古华山一条道”的登山起点，是著名的全真道观。四川峨眉山万年寺山门内也有一座“第一山”，该碑是从自贡富顺县的钟秀山摹刻而来，而钟秀山“第一山”碑又摹刻自武当山.武当山的米芾“第一山”碑刻立于明代，晚明徐霞客游武当山时见过它。

综合各地的石刻“第一山”，不难发现它们的共同点：首先，“第一山”三字被明显放大；其次，删去题诗，仅保留米芾名款；第三，翻刻特别集中地出现在晚明。即使是现存最早庐山“第一山”石刻，其刊刻年代下限也是明初，再早也不会早于元代。其他各处的米芾“第一山”石刻年代均为明清。

有趣的是，众多的名山竞相摹刻米芾“第一山”题字，甚至为了强调米芾所题“第一山”就是本山，有些地方还会编写离奇的民间故事，来说明米芾题字的真实性。大量翻刻“第一山”石刻的行为，也反映出晚明社会风尚中竞相标榜的种种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