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双性人,倡保性别自主权,盼禁婴孩侵入医疗

2024-12-03 08:59

近年,大众对性小众的关注有所提升,惟当中仍有不被理解的一群。“双性人”意指性发展障碍人士,过去10年,香港共有59名初生婴儿被诊断为性别不明或假两性畸形。有过来人坦言,小时候屡被老师及同学取笑,升中前进行逾20次性别重置手术,屡次手术失败,饱受痛苦。去年,联合国发布有关双性人人权的技术说明,建议确保任何人不会在婴孩时期接受不必要的医治和手术治疗,保护其身体完整性、自主权和自决权。有医生及学者盼望,香港能够加快推展上述建议,令双性儿童都享有快乐的童年。 

双性人

“我不向往做男性,也不渴求做女性……”别名“细细老师”的陆月明,是香港首位公开身份的双性人,她分享,其性器官自出生以来已跟其他人不同,“尽管我有阴茎,但尿道口却在女性阴道附近。”面对性发展障碍,医生直言不能肯定其性别,直至近半岁时其睪丸发育,加上是家中第一胎,顺理成章成为“男性”。

外号“细细老师”的陆月明是香港首位公开身份的双性人。

▲外号“细细老师”的陆月明是香港首位公开身份的双性人。

性别定型手术复杂成功率低

陆月明忆述,由于不可以站着如厕,小学时总会避免在小息和同学一起去洗手间,却因而被老师责骂及取笑,又被同学嘲讽其不是男生,“整个童年都好不开心。”直至8岁那年,她被安排进行性别定型手术,尝试把尿道重置在阴茎内,自此踏入不断做手术的漩涡,“我翻开以前的日记,数到自己做过20次手术后,已经不敢再数下去,情绪不太稳定。”

她指,由于尿道重建手术复杂,伤口大且容易发炎,使她如厕时漏尿,十分难堪,“这么多年来,我只得1日成功,根本不可能站着如厕。”升中那年,她拒绝再进行任何手术,中三过后更转读夜校自修,与外界保持距离。

以男儿身生活30多年,陆月明在一次身体检查期间,得悉自己体内有未发育完全的子宫和阴道,而医生亦告诉她,保留男性生殖器官或有患癌风险。她指,小时候被逼做男生,最终也要把所有“构建”的男性性器官切除。后来,她改以女性身份继续生活,没料阴道重建手术也失败告终,除了留有疤痕,坐着、站着、走路都不自在,“当初或不应该做手术。”

▲陆月明获邀到不同地方交流,为双性群体争取权益。

双性婴孩父母同样须支援

双性身份及进出医院做手术的童年,无疑为陆月明带来阴影及心理压力。香港家庭计划指导会教育主任周卉卉指,性发展障碍在医学上的定义广泛,不止困扰婴孩及其父母,也令许多年龄层受影响,“有些人从外观看不出来,也不知自己有性别不明的问题,直至青春期没有月经,甚至长大后有生育问题,做身体检查才发现。”浸会大学国际学院心理学讲师徐燕龄博士亦言,双性婴孩的父母同样需要支援,“应否向子女坦白?又该何时坦白及如何坦白?如果长大后才向子女说明,会有很大影响。”

精神科专科医生麦棨诺一直对性发展障碍议题有所研究,他指,相关情况是源于染色体变异而导致身体结构不同,是与生俱来而非患病,“关注者都希望去病化,因是一种多元染色体的表现。”他分享,要处理性发展障碍人士的心理状况并不容易,“他们对自己也有不少误解。”

翻查资料,不少外国地区皆有为双性人士设有“未说明”的性别标记。麦棨诺表示,为性发展障碍婴孩判定是男是女,不应流于表面,只依照性器官发展情况或性激素多寡,而是经由婴孩长大后的认知决定。他指,现时医学界有青春期阻断剂,可以协助有性发展障碍的人士,压抑青春期因为睪丸、卵巢释放性激素而影响脑袋认知,从而认清自己的“性别”。他强调,除了会危害到生命的紧急情况,家长要认清,没有必要为婴孩进行侵入性手术,以“决定”性别。

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办事处在去年11月,发布了一份有关双性人人权的技术说明,建议确保任何人都不会在婴孩时期,接受不必要的医治和手术治疗,保证相关儿童的身体完整性、自主权和自决权。及后,联合国人权理事会亦于今年4月初通过决议,打击对双性人的歧视。

社会欠关注 议员冀推动共融

上月,立法会议员江玉欢就双性人权益提出书面质询,获医院管理局回覆指,过去10年,香港共有59名初生婴儿被诊断为性别不明或假两性畸形;双性婴儿可由包括性别不明或假两性畸形等不同的潜在临床情况引起,故数字只可供一般参考。局方亦指,如初生婴儿的外阴性别不明,医管局的跨专业团队会与该婴儿家长商讨及评估,并在家长同意下采取符合婴儿最佳利益的治疗方式。政府已向衞生署及医管局相关医护人员提供对处理性小众敏感度的培训资料。

江玉欢指,近日收到双性人的求助信件,除了表达生活上的障碍及不便,也有个案在未成年时进行了性器官切除手术,构成心理及生理上的后遗症。她希望可以藉此唤起社会关注,使香港将来提高双性人的基本生存、完整身体、医疗及性别自主权,亦盼政府考虑跟平机会、医衞局、入境处及社会福利署等持份者协调,在现有法规和政策下,优化双性人权益,推动共融社会的精神。

陆月明直言,当年勇敢公开自己双性人的身份,有传媒报道,本以为会获相关部门跟进,无奈不果。她说,医管局愿意公开相关数字及表明有跨专业团队支援家长,已有进步,但更希望数字列明,过去有多少双性孩子因发展障碍而做手术,另除医疗照顾外,有否提供心理上的帮助。她盼望,政府积极考虑禁止12岁以下孩童进行非紧急、不会危害生命的性器官手术。

联合国和世界衞生组织曾推算,全球双性人的比率或达⼈口的1.7%。周卉卉指,她曾为60名来自不同学校的校长及老师进行讲座,从未有听众对双性人的话题反感,而令她意外的是,当中有3间幼儿园也有双性学童,证明碰到双性人的机率,并非大家想象中那么低。

众人认为,歧视源于大众不理解,必须提高市民对双性人的认知。徐燕龄指,外国有图书介绍双性人,但香港是二元性别社会,甚少在社会有相关解说,双性群体默默承受被误解及标签的痛苦,“大众不清楚,社会包容少,就会衍生出不同词汇,形成歧视。”周卉卉认为,教育可从小做起,例如幼儿园教学童认识身体,除了男、女两个性别,也可提及双性情况,“起码小朋友不会因而大惊小怪,从小建立不同概念,已能带来微小的改变。”

大众谬误多 宜立法教育推广性多元

台湾有协会积极推广,盼解开大众对“双性人”谬误,以促进共融。

2018年,台湾监察院按联合国的比率推算,当地可能有40万名双性人,然而社会对此性小众群体仍存有误解。台湾性别不明关怀协会理事长吴伊婷指,有些人认为双性人是“病态”、是跨性别者,甚或认为双性人可以透过手术变成“正常人”,“双性人并不是一种疾病,而是性别特征发展的多样性表现。”她直言,当地许多医疗人员对双性人也缺乏了解,“不只是在疗程上的不尊重,而是进行了不必要的检查或手术。”

她指,双性人面对社会的歧视与排斥,或会造成身份认同上的困扰。协会曾接获一位双性人的求助,他在幼年时曾接受过多次手术,但长大后才知道小时候多次进出医院,使他成年后感到生理及心理上的不适。

吴伊婷认为,保障双性人权益,可以从立法保障、教育及改革医疗体系等方面着手,针对前者,可以制订相关法律,保障双性人的医疗自主权、性别认同权和不受歧视的权利。她补充,要让双性人或性小众迈向共融,第一步是提高社会大众的认识和包容度,让更多人了解性多元,打破刻板印象。

海南农民收养双性婴 卖肾筹钱做性别手术

早年有农民在海南三亚工作时,意外收养了一个双性婴儿,无奈因为没有资金为孩子治病,欲卖肾筹钱,被广泛报道。

河南樊姓农民2012年到海南三亚工作,意外发现一个被遗弃的双性婴儿。他早年丧妻,没有子嗣,即使医生说明该孩子有性发展异常,都决心收养。当时医生指出,3岁前为孩子作性别定型手术较理想,惟手术费高达20万元人民币。身无分文的樊四出工作,并带孩子穿梭不同医院做检查,最终在2016年远赴北京儿童医院就医。

樊氏为救孩子,直言愿意卖肾筹钱,获得内地传媒关注且广泛报道,幸得公益组织支持及协助筹募医药费。后来,善款加上其积蓄已达30万元人民币,他宣布停止募捐,并会在传媒监督下使用金钱,盼其孩子能健康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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